70.使臣

苏拾染最后还是决定买下这对鸳鸯戒，他思前想后，只要自己不说这是鸳鸯戒，那封祁景不一定知道这对玉戒的意思，就算知道了也没事，汉末三国的曹植在给弟弟的《释思赋》中不也写过：“乐鸳鸯之同池，羡比翼之共林。”嘛，所以，阿景要是问起来，就说是为了纪念他们坚贞不渝的兄弟情。

        打定主意后，苏拾染开开心心的把鸳鸯戒买了下来，一个戴自己左手食指上，另一个收了起来，准备进宫的时候送给封祁景。

        几人选好了东西，出了店门，往宴子庄的方向走去，苏拾染知道晚上的宴会肯定又是老一套，不外乎相互恭维吹嘘调侃，进而举杯饮酒海谈，最后歌舞琴筝和鸣，美味佳肴如流水，可在此期间，无论多饿都要装装样子，时刻警醒着“极雅”二字，所以还不如先去宴子庄填饱肚子，省得到时候饿的前胸贴后背还要一小口一小筷的斯斯文文尝着酌着，急死个胃，急死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话说为什么皇宫里的晚宴都是如此，上百道菜却只能浅尝辄止，无处不彰显着“铺张浪费”四个大字，其实都是有原因的，苏拾染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个故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一次皇宫宴会里，有位大臣因腹饿难忍而毫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起来，本来这也没什么，那些山珍海味不就是给人吃的嘛，可让别国的人看了去，留下了笑话，莫不是诺大的王朝没有吃的，让自家臣子不顾仪态朵颐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，后来再参加皇宫的宴会时，这位臣子免的闹出了上次的笑话便在家先吃饱肚子再去赴宴，一传二，二传三，不少人都效仿他的方法，既保住了自己的仪态又免于饿肚子，就这样后来的宴会演变成“吃”为次之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拾染带着落雨三人悠闲的走着，走走停停，一个大概四五岁穿的破烂不堪的脏兮兮的小孩撞了苏拾染一下，“哥哥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小孩连忙道歉，苏拾染看了小孩一眼，笑笑，“小朋友，你说哥哥该原谅你吗？”小孩一听，转身就跑，苏拾染提溜着小孩的领子把他放在自己面前，蹲下来平视他，“跟哥哥说说，为什么要偷钱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孩听了苏拾染的话，嘴一瘪，眼泪一串一串的落了下来，“哥哥不要送我去官府，我弟弟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，饿的一直哭，我想给他买包子吃，可我没有钱……哥哥我知道错了！你放过我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孩把手伸进单薄的衣襟里面，掏出一袋钱，放在苏拾染手上，抽泣着，“呜呜……哥哥钱还给你，我以后再也不敢了，求哥哥放了我，我给你磕头了！”小孩说完就跪在地上要磕头，苏拾染赶紧一把拉他起来，擦干他的眼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哥哥不怪你，你告诉哥哥，你的父母呢？”苏拾染温柔的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都……死了。”提起父母，小孩的眼泪掉的更狠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拾染见提到了他的伤心事，心里一阵愧疚，“还有没有其他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孩听苏拾染这样问，哭的更加伤心了，“呜呜……哥哥，他们是坏人，父亲母亲死后，他们都躲着我和弟弟，骂我和弟弟是扫把星，克死了父母，他们天天打我和弟弟，不给我们东西吃，让我们去要饭，还抢走了我家的东西，呜呜……他们是坏人，我和弟弟不是扫把星，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苏拾染看着哭的可怜的人，也跟着心里异常难受，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代，为何要经历这么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哭不哭啊！”苏拾染安慰着，“告诉哥哥，你弟弟在哪？哥哥给你们买包子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弟弟在那。”小孩指着另一边墙角处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小孩，大概就两三岁的样子，坐在地上，留着口水望着糖葫芦痴痴的笑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拾染走过去把小小孩抱了过来，把他们俩领到一个摊前，买了一些小孩可以吃的东西让落雨喂他们，并且让兰溪去买糕点，自己则带着兰辛去选小孩的玩具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拾染想着小孩也许会喜欢面具，于是他来到面具摊前，认真挑选着各式各样的面具，有个小兔子的面具与小老虎的面具很可爱，很符合小孩子的心性，苏拾染正纠结选白色还是选银色时，一道男声响起，“选银色吧，银色不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苏拾染闻声回头看去，男子着一身蓝白色月袍，眉眼俊肃，面容冷俏，腰间系一枚暇白玉佩和一支翡翠玉笛，两者相碰，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，看这一身冷俊的装束，也不像是愿意主动说话的人，苏拾染虽心里疑惑却也礼貌的回应，“敢问阁下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南泽使臣南千城。”南千城回礼，“公子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苏庭筠之子苏拾染。”苏拾染答道，心想，这南岭王南千城怎么会出现在盛城里，难道南泽的使臣已经来了？怎么没有一点消息呢？

        “千城久闻苏公子景王府前豪迈之言，今日一见，确实是与寻常人有所不同。”刚才的一幕他都看见了，这个人似乎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，南千城作为南泽手握一方权力的人，对大夏刺杀一事也听到了一些风声，从那时起，他就听到了一个感兴趣的名字，苏拾染。

        无缘无故帮助封祁景，如果真是为了那一点可怜的兄弟情谊，那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南岭王说笑了，小染远不至此。”苏拾染记得封祁景与他说过，不要与南泽的人有太多接触，不管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对自己不利，他都愿意听阿景的，离这个人远点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拾染挑好了面具付了钱，忽然听见远处赫然传来一声惊叫，紧接着一匹受惊的马连着马车冲了出来，一路撞翻许多街边的摊子，朝着苏拾染几人就疾驰而来，车夫扯着缰绳大喊，“让一让！马受惊了，快让一让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兰辛也在帮着挑选面具，此时他正站在最外面，眼看着马车就要撞到他，而兰溪在另一边给两个孩子买糕点，马车离兰辛越来越近，车夫的喊声越来越大。

        千钧一发时刻，苏拾染在一阵惊呼声中来不及犹豫便快速挡在兰辛面前，护住了兰辛，可他自己被随之而来的马车擦碰到了，一声嘶鸣响起，苏拾染觉得后背陡然一痛，南千城见状就要上前接住后倒的苏拾染，手掌快接触衣服时，另一个人影一闪而过，握住苏拾染的腰，让他落入了自己的怀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景！”苏拾染在封祁景怀里惊喜的喊道，顾不上背后的痛，连忙问他，“你不是在皇宫里吗？怎么回来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封祁景扶起苏拾染，答道，“放心不下你就回来了。”接着转头望着南千城，声音异常冷漠，“南岭王真是雇的好车夫，在盛城街道横冲直撞，若是伤了人，你能担待的起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南千城瞥一眼战战兢兢的车夫，来到封祁景面前行礼，“千城见过景王，千城有错，让马车惊了大夏的子民伤了苏少爷，景王要责要罚千城毫无怨言，还请景王看在千城的面子上，留他一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完，车夫连滚带爬的跪在封祁景面前，“景王饶命啊！饶了小的吧，这马也不知怎么的就失惊了，景王大人大量，饶了小的一命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饶了你，我如何像他们交代。”封祁景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南千城，“南岭王觉得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景王意已决，千城无话可说。”南千城感觉封祁景在针对自己，可原因他暂且不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景。”苏拾染看着面色惨白的车夫，对封祁景道，“也没有伤到人，给盛城的百姓们道个谦就算了吧，他也不是有意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，听你的。”封祁景思考片刻，听从了苏拾染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景王！谢谢公子！”车夫感激的道谢，向着盛城的百姓弯腰道了歉，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，紧接着一阵响亮的掌声响起来，经久不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哥哥，你没事吧！”兰溪跑到兰辛身边，询问着兰辛有没有受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事，苏少爷……我们快去看看苏少爷有没有受伤。”兰辛来到苏拾染身边，红着眼眶，“苏少爷，对不起，是兰辛连累了你。”马车本该撞到的是他，是苏少爷替他挡了一下……自己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苏少爷，谢谢你救了哥哥！”兰溪道谢，心中有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哎呀谢什么，我这不好好的，什么事都没有，皆大欢喜呀是不是？”虽然后背火辣辣的痛但苏拾染还是故作轻松的笑笑，幸好撞的不是兰辛，兰辛身子弱，要是被马车撞一下后果不堪设想，他就不一样了，铮铮铁骨的汉子，经得起撞！

        “少爷，你没事吧，有没有伤到哪？快让我看看！”落雨带着两个孩子跑到苏拾染面前，着急的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事，没伤到。”苏拾染回答他，弯腰看着两个孩子摸摸他们的头，拿出面具，“吃饱了吗？哥哥这有玩具，喜不喜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哥哥，你疼不疼？”小孩眨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关心的问道，却不去接面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疼，疼。”小小孩学着哥哥的样子，奶声奶气的说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哥哥不疼，拿着吧，哥哥送你的。”苏拾染把面具放在小孩手里，温和的笑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能要，哥哥已经请我吃饭了，母亲生前说过，不能做无赖之人，谢谢哥哥请我和弟弟吃饭，我们要回去了，哥哥的恩情我会记住的，若以后有缘，等我成了大气候，一定会报答哥哥的。”小孩谢绝了礼物，小大人似的就要带着弟弟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去哪啊？你们现在就可以报恩。”苏拾染拦住他们，好笑的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现在？可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啊！”小孩不解，苏拾染的话让年仅五岁的他困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做哥哥的儿子，不就是报答哥哥了吗？”苏拾染一句话惊了在座的所有人，包括封祁景都有些惊讶，落雨感到更加不可置信，什么？少爷说什么？要收养这两个小孩做儿子？可少爷还没成亲呐！哪能有孩子，落雨想阻止他，少爷呀你可要三思啊！

        倒是小孩很淡定，他停下了想走的脚步，不确定的问，“哥哥要收养我？是真的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是真的，哥哥不会骗你的。”苏拾染不管周围几人的惊讶，继续说道，“你愿意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自然是愿意的，可弟弟呢？哥哥也收养吗？”小孩很是担心苏拾染只要他不要弟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两个都做哥哥的儿子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，谢谢哥哥！”小孩上前抱住苏拾染，小脸满是开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封祁景看着拥抱的两人，不知该说什么，“本王还有事，南岭王自便。”说完封祁景带着苏拾染上了一辆马车，吩咐落雨与兰溪兰辛和两个小孩坐另一辆马车，一同朝皇宫里驶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景王慢走。”南千城目送着马车的离去，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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