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镜五 有女罗敷
岳麓书院的入学手续很简单,只要将报名表交给招生处的老师,立即就会给你一个铭牌。
余温书摩挲着铭牌上的数字“六十三”,这就是代表他所在的班级了。
求学部一年六十三班。
在他拿到铭牌后的不久,黄风铃也终于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来,她一眼就看到了蘑菇堆里的狗尾巴草。
“余横舟!”
余温书朝着声音的来源瞅了眼,“岳麓书院到了,我们可以分道扬镳了。”
没等黄风铃说什么,余温书先发制人,拿着铭牌朝着学院内去了。只留下在风中凌乱的七岁女童。
黄风铃一口银牙都要被她咬碎,恶狠狠地朝着余温书离开的方向呸了一口。
这里原先很安静,两人的对话在广场就是唯一的声音,招生处的老师自然也注意到了,他拿起一张表,朝着黄风铃走去。
黄风铃愣愣地接过表,“不……不要排队的吗?”
招生处的老师眉角轻挑,作势欲拿回报名表,黄风铃忙将这表死死地抱在怀里,“到了我手里的东西谁也拿不走。”
她找了处没人的角落,但悲惨地发现自己没有带笔,于是想找人借笔。
这时她看到了正在填表的前桐,眼前一亮,几乎是一个大步跳到他面前,蛮不讲理地把前桐手里的笔抢了过来,在自己的表上颇为潇洒地写下大名。
前桐还来不及挣扎,黄风铃表也没填完,忽然一块木牌砸在了她的头上。
“谁,哪个缺德的?!”
黄风铃气急,一把捡起木牌,犹如一只斗狠的母鸡,作势便要啄人。
“咦?”拿着木牌的黄风铃察觉到木牌的不寻常,便拿到眼前一看,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。
“六十三。”
大字的上面还有着一行小字,“求学部一年。”
求学部一年六十三班。
招生处的老师坐在椅子上悠然地喝着茶,旁边的助理教习对老师刚才不合规矩的行为视而不见。
余温书并不知道他被招生处的老师耍了一通,越是余温书不想见到的人,招生处的老师偏偏就要她跟牛皮糖一样死死地黏在他的身后。
这才是青春嘛。
那老师流露出怀念的笑容,只是他长相不端,落在助理教习的眼里,难免多了几分猥琐的气质。
此刻,余温书正拿着铭牌,行走在这座天下第四书院里。他感受着这座从南海搬运来的岛屿,这里的气息让他极度放松,毛孔也不自觉地张大了些。
走过一段长长的石板路,一座木制楼阁闯进他的视线。
这座楼阁称不上恢弘,只是比较大,木头上只简单地刷了一层灰色的漆用于防水,整个楼阁呈山字形,中间是一片宽广的校场,四周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式武器。
这些武器大都很长,余温书试着掂了掂,重量也不轻,他不免有些疑惑,求学部基本都是七岁到十二岁的孩子,以他们的能力,真的能耍动这些武器?
他将随手拎起的长枪放回原地,不再纠结这些意义不大的问题,转身就进了这座求学楼。
六十三班在三楼,最右边的角落,余温书走了进去,发现里面多是正在奋笔疾书的孩子,余温书的到来于他们而言没有半点吸引力,甚至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。
于是他默默地退出了学堂,转而发现学堂隔壁有一间小小的隔间,上面挂着一面木牌,写着“班教”两个字。
“笃笃笃”余温书敲了敲门。
“进。”从隔间内传来的是一道年轻的女声,余温书推开门,一步迈了进去。
里面只有简单的桌椅陈设,椅子上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正在埋头写着些什么。
“班教您好,我是来报名的。”
余温书恭敬地用双手将铭牌递了过去。
女人放下了笔,看着眼前年龄明显超标的少年,眉头轻皱。
“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,这里是求学部,不是求道部?”
“学生没有。”
听闻余温书否认,女人带着几分疑惑从余温书的手里接过了铭牌,看到上面确实很清楚地写着“求学部一年六十三班”几个字,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。
她将铭牌放回余温书的手里,“行,既然你拿了铭牌,那就是我班上的学生,我带你去领……”
“不好意思打扰一下。”门外传来一个女童的声音,“请问这是求学部一年六十三班吗?我叫黄风铃,是来报名的。”
女人查验过黄风铃手里的铭牌,点了点头,从桌上随手取了一个发带将披肩的长发绑住。
“你们一起跟我来吧。”
黄风铃得意地朝着余温书做了个鬼脸,余温书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,但对于黄风铃居然和自己分到了一个班着实有些头痛。
罢了,反正自己来求学部只是走一个程序,求道部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,这小女孩即便再粘人,忍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。
女人领着少年和女孩走出了求学部,边走边道,“我姓罗,是求学部一年六十三班的班教,你们可以叫我罗老师。”
“罗老师。”少年与女孩同时应道。
虽然余温书自视甚高,黄风铃也自诩天才,但在女人面前,两人始终都怀有一种尊敬的心态。
原因无他,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,老师是最神圣的职业。
传道、授业、解惑,作为老师,他们是学生生涯中永恒的明灯,千年前儒圣教化众生,被后人尊称至圣先师,连带着教师这个职业都充满了神圣的光辉。
“我现在带你们去领课本与生活用品,你们有什么别的要求也可以提,但我不能保证可以满足你们。”
女人的语气始终严肃而端正,行走之间步距也几近一致。
这是一个很认真的老师。
余温书在心里默默地想到。
“罗老师,我们住的地方是几人一间?”
“学舍都是八人一间。”
黄风铃的脸色顿时就萎靡了下来,她弱弱地道,“可不可以住单人间。”
“可以。”女人停下了脚步,转过身对着黄风铃认真的说道,“打过我,就给你单人间。”
黄风铃眼睛一亮,有些跃跃欲试,“敢问罗老师是什么境界?”
女人的一句话就将黄风铃从幻想中敲醒。
她认真地道,“才疏学浅,堪堪闻道上境。”
余温书问道,“请问罗老师,闻道境前后各有什么境界?”
“世间的境界划分,大致可以分为学、解、知、道、明、圣六个级别。”女人一丝不苟地道,“只是你们要记住一句话,境界并不是衡量一个人强弱的唯一形式。”
“学境的幼童,也可以击败超凡的圣人。”
“儒圣巡游天下时,曾遇两小儿辩日,一人说‘日初出大如车盖,及日中如盘盂,此不为远着小而近者大乎?’另一人说‘日初出沧沧凉凉,及其日中如探汤,此不为近者热而远着凉乎?’”
“以儒圣之能,面对稚童的辩难仍旧百思不得解,更何况其他境界之间的差距?”
“武力永远不是衡量一个人强弱的唯一因素。”女人望向余温书,“所以,想打败我,可以从其他的方面下手。”
“我能够看出你眼中的野心与狂热,虽然你以为你掩饰得很好。”女人平静地道出余温书温和的面表下潜藏的惊涛骇浪。
“借儒圣一句话送予你,‘弟子不必不如师。’”
余温书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言论,胡明礼在教他时,多是用简单直白的行动言传身教,很少跟他说典故和一些大道理。
这就是圣人的境界吗?
余温书不由得对那位“儒圣”心生向往了。
领完被褥与课本,余温书去了学舍,这些天的跋山涉水难免让他觉得有些疲累,他躺在学舍里木制的床上休息,满脑子都是班教的那句“弟子不必不如师”,连陆续进入学舍跟的舍友跟他打招呼也没有听到。
“师父在教我数术时,曾经坦言我学得很快,比他还要快很多。”
“这是不是也是一种‘弟子不必不如师’?”
“我总觉得这句话意犹未尽,像是一根面条,去了首尾两端,只留下了中间的那一部分,也不知道那位‘儒圣’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的,是否还有前言后语?”
余温书翻来覆去地想,慢慢地睡意涌了上来,便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。
数月来的风餐露宿,余温书早已身心俱疲,此时躺在新铺的柔软被褥上,他全身心放松了下来,学舍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。
第二天,余温书起的很晚,他睁眼时已经日上三杆,与他同舍的舍友一个都不在学舍里了。
等他走到学堂时,发现班教正站在门口,似乎是在等他。
“罗老师。”余温书恭敬得打了声招呼。
“第一天就迟到?”女人眼光冰冷,充满了审视的意味。黄风铃坐在学堂的角落,幸灾乐祸地看着门口的余温书。
余温书没有说什么,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。
“去校场,那里有一副一百八十斤的重戟,扛着它绕着校场跑十圈。”
余温书沉默的下楼去了校场,神色之间似有几分不情愿。
“罗敷,这会不会过犹不及了?”从学楼楼梯口走来一名男老师,“毕竟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学,而且看得出来,他不是一个懒人,想来是一路跋涉,太累了。”
罗敷回过头,看着从四楼走下来的男老师,认真地道,“他已经十六了。”
“十六岁,却拿的是求学班的铭牌,或许他有一个很出色的隐居的师父,但他没有经过书院系统的教育,他的潜力远远没有被开发出来。”
罗敷的语气严肃而认真,“他的能力一直积蓄在体内,没有登过书山,境界就一直无法提升,即便他可能已经有了求道境的水准,他的实力也永远无法发挥出来,但其实,这对他而言,是极好的。”
“厚积薄发,一旦他登上书山,在境界上的提升绝对可以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,但他体内躁动的学海被压抑得太久,一旦海**发,可能直接将他撕成碎片。”
“所以我要做的,就是用外界的重压将他体内躁动的学海强行平复,让他在日后登书山时,学海不再成为他的阻力,而是助力。”
男老师被罗敷的话说服了,他诚心道,“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。”
“最后。”罗敷转身离去,“我训我的学生,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。”
男老师呆住了。
(本章完)
https://www.lingdianksw8.cc/76/76315/20743428.html
缁旂姾濡柨娆掝嚖,閻愯顒濇稉鐐Г(閸忓秵鏁為崘锟�)閹存垳婊戞导姘晼韫囶偄顦╅悶锟�.娑撶偓濮ら崥搴ゎ嚞閼版劕绺剧粵澶婄窡,楠炶泛鍩涢弬浼淬€夐棃鈧偓锟�
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:www.lingdianksw8.cc。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:m.lingdianksw8.cc